当那名潜藏很深的特务从门外被押进审讯室时，我不由得愣了一下。这个特务竟然还是个女的，她身穿一身洗的灰白的衣服，显得非常安静从容。我看眼前这个女特务有些面熟，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。女特务低着头在我的旁边坐下。管教厉声喊道：“顾盼，抬起头来！老实交代你的问题！”我心里突然地颤抖了起来，眼前的这个女特务竟然是二十多年前被我救下的顾盼。顾盼声音不大，却铿锵有力地说：“我既不是叛徒，更不是国民党的特务。我已经交代过多次了，我当时是南京的地下党。”负责审讯的管教突然咆哮起来，他怒喝道：“顾盼，你的情况我们早就调查清楚了。你当年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后不久，当时的各大报刊上便开始刊登你入狱的消息，之后不久你就被国民党当局公开释放。我问你，如果你不是国民党的特务，他们为什么要刊登你入狱的消息？为什么会轻易将你释放？原因只有两条，如果不是你叛变当了叛徒，你就一定是国民党派过来的特务。顾盼，别再伪装了，看一下你身边这个人他是不是你的领导？”顾盼这才转过头来看我。她看到我之后明显的愣了一下，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。管教马上把矛头对准了我，他指着我喊道：“386号，你这个大特务。快老实交代你和顾盼的关系！”我摇了摇头，说：“我不认识这个人。”管教从一个旧信封里抽出一份材料来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说：“这是当年顾盼发现日军女间谍的情况后，向组织上汇报的材料。里面清楚的写着，顾盼曾经把日军女间谍的一只装有微型录音机的高跟鞋交给过你。”

随后，我便被另外的两名管教押了出去。他们认为我极不老实，要让我吃点皮肉之苦。两天后，我实在是扛不住他们的严刑逼供，我违心的招供出顾盼是军统局的女特工，曾受我直接领导的供词。

我心里一直都在祈祷，希望这一次顾盼能够躲过劫难。

五

那是1974年1月的一天，我正在农场里干活。两名身穿军装的干部向我走过来。

其中的一个干部，把他手里的一份文件递给我，说：“严守敬，你被释放，你现在就去狱政科办理一下出狱手续吧。”我茫然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，已经二十多年了我只知道自己是386号，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。

我办理出狱完出狱手续后，一个管教喊住了我，说是有人在办公室里想要见我。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，要见我的人竟然会是顾盼。顾盼面带微笑的坐在桌子后面。见我进门了，她起身给我倒了一杯茶水说：“不好意思，我这里可没有白兰地。”我哆哆嗦嗦地接过茶水杯，说：“我，我还以为……”顾盼打断我的话，说：“你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吧？告诉你，我平反了，我现在省政协工作。以前的事情，我们就都不提了。无论是你对我的好，还是你对我的不好，都已经过去了。你出狱后的工作我帮你安排好了，就在省政协图书馆里工作吧。你还满意么？”我一时间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，只是不停的点头。在我就要起身离开的时候，顾盼从她的手提包里掏出一双黑色的布鞋，说：“看你脚上的鞋都破了。送你双新鞋，以后你要挺起腰杆堂堂正正的做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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