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予晴一直到傍晚才回家。

看起来他们已经吃好晚饭了，舅妈在麻利地收拾，她用抹布在桌上擦几下，看见进来的言予晴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说道：“怎么才回来？饭都凉了。”

言予晴低声说道：“去看书了。”

舅妈一直忙到九点。

言予晴正打算去休息。

“小晴，我有事和你商量一下。”舅妈放下了手中的抹布，拉住了言予晴的手臂。

言予晴的心突然震动了一下，就好像船突然撞上暗礁的无助。

余希深深地看着言予晴，那目光里带着一种无奈，她摸了摸言予晴的头发，“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我也是看你长大的，都长成大姑娘了。舅妈知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，但我们家就这个条件，你弟弟也还小……

她顿了顿，然后继续说下去：“你成绩好也很用功……你们班主任今天来电话了，说继续读本校就免除学费，还有奖学金，毕竟学校难得有你这样的好学生……”

言予晴没有吭声，她紧紧地握着手，因为攥得太紧，指甲嵌进肉里，但她不感到疼痛。

“听舅妈的话，还在原来的学校念书，这样可以每天回家。”余希的语气有些缓了下来。

虽然舅妈说的是商量，但那语气完全是决定。

“我不想念三中。”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，以她的成绩是可以上十七中的，全市最好的高中。

“学校不重要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，在哪都一样。只要你努力，以后照样考的上大学。”余希的语气加重了些。

言予晴的心就像溺水的人绝望，却还挣扎着，“学校不重要？重要的是学费？是奖学金？”她缩了缩手，躲开了舅妈想要握住她的手，“你不知道我多么想读十七中，我不想住那个杂货间，不想看你们对自己的儿子好，我不想生活在这里！我想读十七中，不是因为那里好，而是可以住校！”她的声音带着愤怒，带着这么久以来的不满，带着对这生活的厌倦。

余希的脸色有些苍白，她缓缓地出声：“小晴，舅妈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。你爸去得早，你妈含辛茹苦养你十几年终究还是去了……”她抹了把眼泪，叹了口气，继续说道，“家里本就不富裕，还要多养你一个……小晴，这次就听我的吧，就当我求你的！”

余希捂着脸哭了起来，言予晴的心慢慢平静下来，是那种从久久的失望中沉淀出来的平静，“舅妈，你和老师说吧，我读三中。”

她知道家里的条件无法供自己，而自己本就是一个闲人，她不想麻烦他们，因为这不是她的家，她的家早在父亲去世那天就不存在了。她明白自己无法一意孤行，也知道她迟早得答应。

那天夜里她没睡着，她躺在狭小的杂货间里，黑压压的房顶像是要掉下来，然而她只是静静地躺着，睁着眼睛，找寻着窗外那片小小的天空。许久之后，她麻木地摸摸自己的脸，冰凉的，全是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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