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忙伸手拔下堵在我妈嘴巴里的破布。妈妈瞪着大大的眼睛，张口结舌，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，她才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。我顾不上痛哭中的妈妈，用手拽，用牙咬，解开了捆在妈妈身上的绳子。妈妈哆哆嗦嗦地站起来，也顾不上穿衣服便把手伸进床头的枕头里。妈妈的手在枕头里摸来摸去，从里面掏出来几块钱银洋。妈妈把银洋塞进我的手里，慌乱地说：“儿子……你杀人了，快跑……再也不要回来……能跑多远，你就给我跑多远……”

二

民国二十一年，探花巷子东的一家旅店里来了几个外地人，这些人气势汹汹，一看就都不是善茬。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一道大刀疤的年轻人，那刀疤足有半尺长，几乎把他的脸分隔生了两部分，让人看起来便生畏惧。手下的小弟们都喊他“刀哥”。这个刀哥，就是我。

我九岁那年离开家后，没过多长时间便花光了身上的钱。就在我沿街乞讨的时候，遇上了一个人贩子。人贩子用一碗加了迷药的米粉迷倒了我，把我卖到了缅甸。我被卖给缅甸一个地方武装势力里，当了一名童子军。我接受了几乎是摧残式的训练，每天睡觉不足四个小时，每天不停的练习射击、杀人和服从命令。我们的司令叫麦昆，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。和我一起在这里接受训练的还有二十多个小男孩，我们都将成为麦昆手下的冷血杀手。从十四岁我第一次接受麦昆的杀人命令起，这些年里我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杀过多少人。麦昆靠暗杀、倒卖军火供养着他的部队，所以经常会和附近的其它地方武装势力发生火力冲突。麦昆本人也时常会遭遇暗算，我脸上的那道刀疤就是一次我在救麦昆的时候留下的。从那次以后，我成了麦昆的亲信。我这次到昆明来，是和当地的一个地方武装进行军火交易，我也顺便重返探花巷子。

我站在旅店三楼的窗户旁，看着脚下那条弯弯曲曲的探花巷子。十二年过去了，这条巷子还是老样子，一样的肮脏、一样的杂乱。十几个老妓女脸上涂着厚厚的香粉，站在各自家的门前倚门卖笑。这时，我手下一个叫阿宾的马仔从门外进来，对我说：“刀哥，你安排给我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。据探花巷子里的‘老鸡’们讲，十二年前这里的确有一个叫玉婷的老鸡。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，玉婷把一个客人给打成了植物人。那个叫玉婷的老鸡被警察们带走了，从此便再也没有了音讯。”阿宾讨好地冲我笑着，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奖赏。我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，把手伸向腰间。还没等阿宾反应过来，我已经把手枪的枪管插进了他的嘴巴里。我冷冷地说：“那个叫玉婷的女人是我妈！你不应该称呼她是老鸡。”我随后扣动了扳机。直到这时我才知道，十二年前我并没有能够把麻三杀死，只是把他打成了个植物人。我突然意识到，或许我妈她还活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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