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了这一出,这旅行中的过客,陈文渡一时半会还真忘不掉了。
何况从小到大,从来没有一个人,称呼他为“阿渡”。
除了十岁前故乡山里的小影儿。
刚刚陈文渡本就想再问的,赵恒儿的家乡到底在哪儿,谁会没有家乡呢,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。只是温琳那通电话一打,就把他的思路全打乱了。
此刻在车上,有了闲聊时间,可是赵恒儿一直低头在手机上打字,她的面部表情很沉重,不像是工作,更不可能是朋友。
到底陈文渡还是没忍住地瞟了一眼,瞟到她微信对话框里的备注叫“周俊廷”。
一行行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字,他们在沟通着什么事。沟通还不畅快,赵恒儿敲打在屏幕上的手指很不耐烦。
陈文渡没再多看,脸庞偏到窗外,穿梭在这千古雨林里,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。
“妈妈,我们这的地址是什么,我要给影儿写信。”
“文渡,等等吧,我们刚到新加坡来,不要给你叔叔惹乱。”
当时的小文渡不知道什么叫惹乱,他只知道他从一出生就没有爷爷奶奶,亲生父亲在他几岁的时候也没了。父亲没有兄弟姐妹,母亲也不是他们村里本地人,他只知道自己从小就是似孤儿, 母亲常年一个人在珠海打工,按时把钱给他寄到村委会。然后突然有一天母亲带了个男人回来,说他有爸爸了,要带他离开家乡,离开中国。
到新加坡后,他们的生活质量是比在家乡好了很多,但是母亲是依附着叔叔,有点惊弓之鸟,她说给影儿写信是给叔叔惹乱,他便就觉得是惹乱。
那时太小了,对生活毫无理解和还手之力。
再过几年时间久了,他在新加坡有了新的朋友圈子,便也把写信那事淡了。直到08年汶川地震,震惊世界的大新闻,十八岁的陈文渡才背着母亲第一次回国来。
现场那惨不忍睹的画面现在想起心都是刀绞。
他的家乡在映秀,是灾区的重中之重,新闻的数据是没法完全精准的,好多受害者的尸体都没有找到。
包括赵影儿的消息,虽然陈文渡一直抱着希望,08年她是高中,五月的时候她应该在学校,但是直到前几年他回国来,他又去了趟家乡,花好几天时间寻找到了某些幸存者,却怎么也打探不出赵影儿。也是说句不好听的,陈文渡连赵影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
一场毫无预兆的天灾,就这样把他的家乡彻底扼杀泯灭!
又到前两年,母亲在新加坡病重了,他回去送了母亲最后一程。叔叔从小待他不算很好,却也不是特别差,但总归没血缘,因此陈文渡便更加觉得,他没有家乡,连起码的生命之源仿似都没有。
而如今却碰着了这赵恒儿,莫名之间要称呼他为“阿渡”,一声“阿渡”,仿佛让他这根漂泊无依的小草,终于有了可以归根的方向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