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……那个,我没看,我习惯自己来判断。”程奕有点不好意思,大家都知道他是忘了。
他在手机里翻出艾晨发来的信息,念了一遍:“来访者主诉严重的焦虑、失眠,还有惊恐发作。来访者二十八岁,两年前离婚,不久后又失业。和前夫关系冷淡疏远,离婚后几乎无来往。一年多来一直在找工作,但是屡屡受挫。社交退缩,情感支持匮乏。——十分钟你就聊出了这么多?”
艾晨懒得回答,她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。“你们约了下一次吗?”
“约了。”程奕回答,反倒让艾晨有些意外。“就是现在。”
“现在?”艾晨惊讶。
“是啊。”程奕看看表,动作夸张,几乎像在炫耀自己的名表,“还有五分钟结束。”
“那你还安排这个讨论会?”
“因为我知道她肯定不会来啊。”
艾晨的脸色很不好看。
“这样吧,我给她打个电话,问问她是不是以后都不来了。”程奕拿出电话,“筱筱,你把她的资料表拿来一下。”
不用了,她的资料肯定是假的——艾晨的心里突然出现这种感觉。
“通了,没人接。”程奕嘟哝了一句。他又打了一遍。
“真没人接。”他摊开手机给艾晨看,证明自己已仁至义尽。
艾晨的心里突然出现一种不祥的预感。她想起和庄晓斐交谈的十分钟里,注意到她手腕上有正在愈合的试验伤。尽管她穿着长袖来掩饰,但下意识伸手去拢头发的时候,被艾晨看到了。
“她除了什么都没说,还给你留下什么别的印象吗?”艾晨问。
“她一直在看我墙上那幅画。”程奕耸耸肩。“品味不错,那幅画很贵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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讨论会结束后,大家一起在附近餐馆吃了晚饭。席间气氛很活跃,大家聊到时下热点现象背后的心理根源,常常一语中的,金句频出,惹得旁边的客人频频转头,被他们的谈论吸引,投来好奇的目光。这是心理咨询师聚餐时经常出现的场面。
但艾晨却提不起兴致来。大家纷纷为她的长假出主意,她却边听边走神。
散场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,外面飘起了细雨。初夏的雨丝带来阵阵清凉,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槐花的香味。艾晨熟悉青川的每一个季节和它的颜色气味,尤其是季节变换时,那细微的张力,会让人产生一种微妙的紧张感。
而今晚这种紧张感变得越发强烈了。艾晨心事重重地往家走,她心里反复闪现庄晓斐手腕的割痕、眼中燃起又暗淡的希望,还有她的欲言又止……而比起话语,庄晓斐以其他形式传递出来的信息碰响了艾晨心中的警铃。那是一种从黑暗中发出的信号光,虽然微弱,但以最后的希望闪烁着……
可是庄晓斐已经离开了。将来访者找回来是咨询师的大忌,艾晨提醒自己不能轻易再犯。更何况,那十分钟并不能算作咨询,她们之间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咨访关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