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彦津以为他会喜悦，却更多的是恐慌。

像是踏入一场精妙绝伦的骗局。

他怕，怕被拆穿的一天。

他想到了今天神色有异的谢极。

安置好还懵怔着的沈念昭，他踉踉跄跄的狂奔着去找谢极。

他生平第一次忤逆他，他看着谢极深沉的眼眸：“你对情情做了什么？”

谢极极轻的嗤笑一声：“情情？”

他的眼中满是不屑：“宋彦津，你忘了你的身份了吗？我是要你让沈念昭爱上你，让她让沈家帮你回到上京。”

他的语气微顿，分外冷厉：“而不是让你爱上了她。宋彦津，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！”

这些话，宋彦津听过了无数遍。

他抬起头，去克服长久形成的恐惧：“你不可以伤害她，我会联系沈伯父让她回漠北。”

“啪”的一声，谢极狠狠的扇了宋彦津一巴掌。

打得他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：“你叫他沈伯父？宋彦津，你在干什么？他是我们的仇人。你的妇人之心会害死我们的！”

宋彦津一瞬间的头晕目眩，耳鸣声环绕着他。

“我们的事，和情情有什么关系？为什么要害她？”

谢极重重哼了一声：“如若不是你这么久时间还没让她爱上你，我何必去苗疆求蛊？”

宋彦津的瞳孔猛地一缩：“蛊？”

谢极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，突然笑了一下：“是啊。可你不应该开心吗？她爱你啊。”

极度的不安在宋彦津的心中翻涌，他后悔极了。

他太弱了，根本就保不住沈念昭。

他带着中蛊了的沈念昭数次想要逃出江南，北上回到大漠。

却次次被谢极拦下。

“宋彦津，你愈发不听话了？”谢极的眼中漫上疯狂的神色。

他命人将宋彦津绑住，让他亲眼看着绝情蛊进入他的身体。

至此，那年从江南回到上京，又娶了沈念昭的宋彦津，早就不是当初的宋彦津了。

绝情蛊收走了他的情绪，让他忘了喜欢的人。

沈念昭也不是当初的沈念昭了，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，为他疯魔，最后耗空了自己。

……

苗医看着龙榻之上嘶吼着“不要，不要”的帝王，心中闪过片刻的唏嘘和怅惘。

这世间情爱，最是催人心肝。

“灌药吧，不等了。”

邓怀带着早就候在一旁的宫人，小心的上前。

看着汗湿了整个床榻，青筋暴起的陛下，邓怀不忍的上前，吩咐宫人按住他，又一次灌下汤药。

“圣医，敢问这般还需多久？”

苗医看着将亮的天色，抿了抿唇道：“半时辰一次，何时醒何时停。就怕不愿醒了……”

后面的一句话，轻得邓怀差点没有听到。

天光大亮的时候，邓怀看着重重守卫的太极殿外，心下不安。

但陛下一早就下了死令，不许任何人知道。

而此刻的宋彦津，只觉得他到了地狱。

他看着自己亲手杀死了沈颂回，杀死沈父沈母。

看着自己在一片血海里，逼死了沈念昭。

那些当时没有翻涌的痛苦和绝望，如今冲破压抑它的铁索，蜂拥而上。

情绪在嘶吼，在咆哮。

宋彦津只觉得疼痛，像是受遍了极刑。

那些遗忘的记忆也侵袭着脑中的每一寸，混乱沉重中有一股带着疯意的声音——

【宋彦津，你怎么不去死啊？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