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父皇，在大臣、宫人面前，完美维持一位好皇帝、好丈夫、好父亲的假象；在背后，这个男人多少次为母后与曾经的旧部下还有联系而大发雷霆、怒不可遏，祁成玉全都知道。

母后一忍再忍，换来父皇的变本加厉。

大盛十一年，告明帝以秦洪治军不严为由，罚了这位虎烈大统领一百鞭子。据说，负责掌刑的人下了狠手，每一下都皮开肉绽，见血方休。饶是身强体壮如秦洪，也差不多丢了半条命。

祁成玉很早就见过那样一种感情，所以对秦铉看周绾的眼神才会那么害怕。

如同秦铉爱慕周绾一样，他的父亲秦洪也曾爱慕过皇帝的女人。

祁成玉不知道告明帝怎么发现的，总之，在对秦洪的事情上，告明帝与成德皇后永远是无止境的争吵。

他跳下水去救周绾，病得快要死掉那一次，告明帝、成德皇后来看他。他们以为他已经烧到人事不省的程度，其实他们说的话，他都听见了。

告明帝说：“皇后，这已经是第几次了，我们还要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吵多久？”

成德皇后的声音里带着愤怒：“秦洪追随我多年，西梧之战，事出有因，我相信绝不是他的过错！”

告明帝重重叹了一口气：“朕连下七道圣旨，要他停战议和，他仍一意孤行，砍下西梧储君的头。公然违抗皇命，这也叫事出有因？皇后，朕不能因为他曾经是你的部下，就徇私于他。”

成德皇后已被气得说不出话，告明帝不愿再争吵下去，起身要走。

忽然，成德皇后无比笃定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：“他不是不相干的人。”

告明帝回身：“皇后，你说什么？”

成德皇后高傲的目光与他直视：“秦洪在我心中不是不相干的人。”

祁成玉后来想，判了秦洪死刑的，不是那微不足道的十五金，是那天晚上，母后最后说的那句话。要是没有那句话，父皇或许不会疯到去嫉妒自己的臣子，并为这份嫉妒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。

不久后，告明帝下旨，秦洪利用军需采购之便贪污十五金，罪名属实，判斩立决。秦府上下一百五十一口人，除了秦洪那个侥幸逃脱的儿子，全部连坐处决。

其实不止是为了十五金。若不是因为周绾，事情不会到了后来那样地步。

周绾第一次见到祁成玉时，她九岁，祁成玉十岁。在这之前，她不止一次听人提起，这位生下来两个月就金印加身的太子是如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，是如何受到他的父皇告明帝喜爱，以及，他的父皇、母后是如何恩爱。

这是她最羡慕祁成玉的地方。如果父亲、母亲也像陛下、皇后感情一样好，那她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。

周绾的母亲周高氏出身名门，少年时，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周胜之登门求娶，高父想也不想便答应了，甚至没有过问女儿的意思。

周高氏比谁都明白，她的家族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嫁给了情投意合的对象，他们只在意，这个要娶她的人，将来能在朝中出任什么官职，能为他们的家族带来多少利益与荣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