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病态的唇角微微扬起，似乎并不介意：“无妨，这里备有点心，你若饿了，不必拘束。”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去，红色喜庆的桌布上，水晶盘玲珑剔透，各色精致的茶点琳琅满目，令人垂涎欲滴。

茶点下方，压着一封棕黄的信封，裴序接着说道：“我还有一份离书，我已经签字，以防万一。”说完，他转身走向屏风外的竹榻，瘦削的身影在风中摇曳，咳嗽声此起彼伏。

我起身走到窗边，放下了遮挡的撑杆，廊下的雪已经堆积得深厚，月光皎洁，映照出一片宁静。

裴序的身体虚弱至极，单靠一席之地便难以支撑整晚的疲倦。我轻轻挪至榻边，看到他紧闭双眼，那如鸦羽般的睫毛在均匀的呼吸中轻轻颤动，仿佛在梦中沉睡。

我确认他已安然入睡，便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一条柔软的绒毯。然而，这宁静的时刻并未持续太久，他竟出声对我说：“我并非介意你的身份，只是我这病体已近暮年，不愿耽误你的前程。”那一刻，我眼眶微热，内心如平静的湖面被轻轻拨动，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。

从小至今，无人如此细致地考虑过我的内心需求。父亲早逝，我自记事以来，便与母亲相依为命。然而，母亲似乎更钟爱小姐，她不仅是夫人的陪嫁丫鬟，更是江府的资深老仆。小姐八岁时，夫人为她请来了私塾先生，我便秘密地在窗外偷听，尽管多次被她训斥为低贱，我的渴望却从未削减。

尽管受尽责骂，次日我依然执着地守在学堂门外，如同一只未熄的灯火，追寻知识的光。书页里的世界，犹如一个幻境，让我看见了神仙、鬼怪与报应，那里有我渴望的英勇和智慧。我幻想着自己成为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，冲锋陷阵，意气风发。

在书海里，我跨越时空，见证过日月交替，欣赏过先人们走过的山河。尽管现实中的我，身在将军府，被亲生母亲冷言冷语，但我心中的追求与向往，却在书的世界里熠熠生辉。我深知，终其一生，我也许只能是一名丫鬟，但那书里的光，已足够照亮我前行的道路。

因此，我倍加珍视每一刻获取知识的机会，如同对待稀世的馈赠。

那一刻，我才真切地体会到，自己与小姐并非毫无相似之处，反而在求知的道路上，我们并肩同行。

夫人非但没有责怪我，反而接纳了我的渴望，让我得以与小姐一同研读诗书，这无疑是我能与她平等对话的一丝曙光。

小姐对此疑惑不解，她的眼神满是困惑，"你为何要主动学习？既然你这么热爱，何不代我完成学业？"这对我来说，正是求之不得的机遇。

正是这种不断求知的热忱，使我的学业逐渐精进，我所理解的道理也日益丰富。而我的容貌，也在岁月的雕琢下，越发清丽脱俗，仿佛能看见夫人当年的风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