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中忽然传出了一声响动，打断了露华的话，霎时间，她吓得脸色煞白，说不出话来。

晴岚心里一紧，抬高声音问道：“王妃醒了，可是要奴婢进来伺候？”

“不必了，只是碰倒了茶盏。”

这声音平静的很，让门外两人松了一口气。若是听到了她俩的谈话，可不该是这幅反应。

顾妩并非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，只是现在没心思去计较这些。

她刚醒过来，从桌案上昏沉起身时碰倒了茶盏。才坐正身子，来不及顾上酸痛的腰背，就瞧见了桌上烧着成双成对的龙凤烛。

随口应付过去门外的丫鬟，顾妩觉得头脑里混乱的很，明明才服下必死的毒药，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洞房里？

她环首四顾，周身尽是刺目的喜红，回头一看，紫檀木制的拔步床上铺着交颈鸳鸯的锦被。

顾妩心头猛地一挑，越看越觉得这地方眼熟的厉害。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，依循着记忆找到了屋里的铜镜。

镜中人眉色如黛，眼含秋水，头顶凤冠，身着嫁衣，鲜研明媚若枝头初绽的芍药，分明是她少时的模样。

顾妩怔怔良久，她这是回到她的大婚之夜了？

她依稀记得，在大婚之时，聂承恪才与她行完礼节，就因副将急报匆匆领兵出了门，数日后方归。

那时她奉旨嫁来河东，虽知道聂承恪未必喜欢这门婚事，可到底心中对未来夫君还着些女儿家的希冀，陡逢这样的变故，硬是在桌前望着龙凤双烛坐了半宿，最终因为长途奔波劳累，在桌前睡着了。

顾妩望着身上鲜红的嫁衣，一股子能把人压垮的疲倦忽然涌上心头。

她与聂承恪感情不深，能在这一路荆棘险阻里，由半点身家背景没有的河西王妃最终成为垂帘听政的大齐皇太后，一是因为聂承恪虽性格狂纵，但即使心中无她，也始终保持着对嫡妻的尊重；二更因为她步步谨慎，处处深思，为人处世，不给人留下一丝半点可以攻讦的错处。

可即便是这样，她最后还是被亲手养大的白眼狼逼得服毒而亡。

一辈子压抑自己的本性，谨小慎微，委曲求全最终却落得那样的下场，这样的人生，难道还要再来一遍？

顾妩想到这里，只觉指尖都透着一股冰凉，冷的她打了个寒颤。

正在此时，大概因她许久没有响动，门外丫鬟的窃窃私语再次响起。

“晴岚，你何必这么小心翼翼，她是王妃又怎样？在这麟王府里，你难道还不知道谁才是王府真正的女主子？”

不忿自己刚才的表现，露华喋喋不休起来，“我也不瞒你，我使银子托了人，还在徐夫人院外跪了足足一个时辰，才让她同意我调过去做个粗使丫鬟，我劝你也早些为自己做打算，就是在徐夫人院里做个洒扫，也比待在这里强。”

那声音聒噪的厉害，让顾妩心底生出了一股无名怒火，那股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憋闷与不甘，终于在此时冲出了枷锁，促使着她去做些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