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老医生瞥了张秦一眼，见他半晌不出去，不禁皱眉：“家属出去等，你站这儿干什么？到底打不打？”

李梦颖也是抬起头，看了看张秦，咬着嘴唇，轻声说：“张秦，你出去等，早点打完了回家，我明早还要去店里上班。”

在这样的地方打完胎，李梦颖明天还要为了生计去工作，而自己……

张秦忽然抬起头，走到李梦颖身旁，深吸一口气，轻声说：“梦颖，要不，我们走吧，不打了。”

那个老医生皱了皱眉，略有些不悦：“一会儿打，一会儿不打，没商量好，你们来我医院干什么？丑话先说在前头，不打了，押金可不退。”

但说到这里，老医生似乎也觉得这小两口有些可怜，语气稍微放缓：“我劝你们自己考虑好，之前做检查，孩子患了唐氏综合征，就算不打，以后生下来，孩子也很大概率出现残障。”

听到唐氏综合征几个字，李梦颖那惨白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犹豫之色。

她拉了拉张秦的衣角，轻声说：“张秦，你不要意气用事，医生都说了，孩子有唐氏综合症，要是不打的话，以后生下来，对我们，对孩子，都不好……”

张秦的心，也一下子动摇了，是啊，且不说现在他们根本没钱养孩子，就算有钱了，孩子的这种先天疾病，也根本治不好……

他低下头，看着脏乱地上，爬过的一只蟑螂，心情低落到了低谷，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，这种事，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。

他什么都改变不了。

这时，身旁李梦颖忽然拉住了张秦的手，她洁白小手，有些犯凉，但她脸上，却勉强挤出了一抹笑，轻轻对张秦说：“好了，我们把孩子打了，早点回家吧，你……先出去。”

阴暗的房间里，李梦颖的脸，显得那般苍白，张秦能感受到，她握着自己的手，在轻轻颤抖。

她也怕，她也不想打掉孩子，可，现实摆在她的面前，这个孩子若是留下来，对谁都不好……

这一刹，张秦脑海中，仿佛想起小时候母亲跟自己说的话。

“当初啊，当初我们本来已经决定不要你了，那个年代，未婚先孕，是不被允许的，可是，你爸一直拉着我的手，安慰我，让我把你生下来，你爸那么怂一个人，那时候，却比谁都坚定，因为你是他的孩子啊。”

他的手，情不自禁放到了李梦颖纤细的小腹上，隐隐似乎能感觉到，里间那个刚满三个月的孩子，轻轻动了一下。

他，是自己的孩子啊。

原本还有些摇摆的心，在这一刻，彻底坚定下来，张秦咬牙，握紧了李梦颖的小手：“梦颖，孩子不打了，我们走吧。”

考虑到现实，李梦颖还是轻轻摇头：“张秦，医生的话……”

没等李梦颖说完，张秦便语气坚定打断道：“他是我们的孩子，我们不能因为他有可能出现残障，就这样贸然决定阻止他来到这个世上，这对他不公平！走吧，梦颖，回家。”